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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雪的确已经找到了密室,不过他找到密室是因为有人招呼他“密室在这里”,而那个语调认真面带微笑的人自然就是李莲花。

那个所谓的密室,就在金满堂卧室之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稀奇,在卧室之内有个柜子,柜子上有个抽屉,那抽屉本是用来放镜奁梳子发油等等等等的,把那抽屉拔将出来,那柜子靠墙的一块便露了出来,墙壁上有一排细微的小孔,将翡翠梳子往墙上一插,大小长短正好合适,这便是所谓的“密室”。

花如雪看着李莲花小心翼翼拔出抽屉,寻到密室,那张老鼠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他和李莲花已不是第一次见面,这位“江湖神医”医术如何他不知道,但李莲花在“碧窗有鬼杀人”案中的表现,令他印象深刻。李莲花是个不怎么笨的蠢货,花如雪心里冷冷地判断。李莲花插入翡翠梳子,证实这就是那个密室,松了口气,微笑道:“我猜开锁的东西如果是梳子,密室应该就在梳子该在的地方附近。”花如雪斜倚在门口:“打开来看看。”

李莲花指上用劲,那翡翠梳子质地坚硬之极,插入墙壁孔隙虽是刚好,却无法转动,卡在墙上。花如雪冷冷地道:“既然那梳子会断了几根,证明断的时候并不是这般扭法。”李莲花也很明白,梳齿会断了几根,不大可能是这般全悉没入墙中的插法,如果一把梳子全都插入孔隙,扭起来要么完好无损,要么全部断裂,甚至可能梳子从中断开,不大可能只断了几根齿梳;要扭断几根齿梳,必定是只有断裂的几根齿梳插入孔隙,用力扭动方有可能。但这墙上并无凸起,孔隙也是一排十七个,恰好和梳子相符,却是无法选择。

这密室究竟要如何开启?李莲花想了想,突然把梳子整个压入墙中,只见那十七个小孔齐齐往下凹陷,墙中发出了轻微的“咯”的一声,“我实在笨得很,董羚扭断梳子,证明他找错地方,用错法子……”李莲花喃喃地自言自语,“不知他找到的是什么地方……”正在他发呆之间,那抽屉之后的墙壁缓缓推出一个小抽屉来,花如雪皱眉,那抽屉中只有一块油光滑亮的黑色绸缎软垫,垫下似乎衬着棉絮,倒是十分华贵,只是软垫上凹了一块,珍藏其中的事物却是踪影杳然,早已不翼而飞。

李莲花也很茫然:“金满堂在墙壁里藏着块黑布做什么?”花如雪双眼翻白,阴恻恻地道:“这里头的东西不是被偷,就是被藏到了别的地方。”李莲花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仍是看着抽屉发呆。花如雪抬头看着屋梁,半晌道:“擦痕、吊死……吓死……密室……失踪的东西……”李莲花随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啊……唉……”花如雪缓缓地问:“你‘唉’些什么?”李莲花“啊”了一声:“没什么……”花如雪“嘿”了一声:“这世上最无聊莫过杀人。”李莲花的视线自梁上转到花如雪脸上,那一瞬之间,花如雪突然想起这是李莲花第一次正眼看他,眉头一皱,却听这位神医道:“这世上最简单的,也莫过于杀人……”花如雪“嘿”了一声,“杀人皆因人有欲。”李莲花微笑道:“没有欲望,怎能算人呢?”

正在说话之际,却听方多病在外大喊大叫:“李莲花——李莲花——”花如雪冷冷地道:“这里!”方多病闻声立刻冲了进来:“金元宝脑子坏了差点上吊自杀我发现了厨房里面的秘密灶门里面的木炭堆里有……”李莲花听得莫名其妙,茫然道:“金元宝差点要杀你?”方多病暴跳如雷:“不是!是金元宝要自杀我在厨房……”李莲花越发迷茫:“金元宝要在厨房杀你?”方多病被他气得差点吐血,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道:“金元宝刚才上吊自杀,被关河梦和公羊老头救回来了!他、没、有、要、杀、我!”李莲花唯唯诺诺,方多病又道:“我在厨房灶门里找到这个东西。”说完手掌一摊,花如雪和李莲花仔细一看,却是一张被火焚烧后残余纸片的边角,上边隐约有几个字。

那是一张质地精良的白纸,颜色微略有些发黄,被火烧去大半,熏得焦黄,边缘却仍然坚固洁白,历经灶火而尚未化为灰烬,边缘仅是焦黄,可见此纸质地奇佳,并非寻常白纸。方多病道:“这是一张温州蠲啊!”李莲花和花如雪脸色都有些微变,温州蠲纸只产于温州一地,以坚固耐用,质地洁白紧滑出名,十分昂贵并且多为贡品,在元宝山庄左近绝无此纸。金满堂喜爱华丽,他平日使用的是苏州彩笺,和温州蠲全不相同。花如雪在朝中挂职,对温州蠲自是熟悉得很,这确是一张温州蠲,并且保存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边缘之处虽然洁白,却已没有新纸那层皎洁之色。残纸上尚留着几个字,却是潦草得让人无法分辩,草书不像草书,却也不似大篆小篆,看得人一头雾水。见了方多病从灶门里挖出来的这张残片,李莲花和花如雪全然把金元宝自尽未死忘在脑后,两人只看着那张残片苦苦思索,这张残片是完整的一片边缘,从上而下依稀留着四个字,盖着一个印鉴,难得此纸历经灶火而留存,上边的字居然让人认不出来!方多病手握此纸,他虽然什么也没想出来,却已觉得元宝山庄这一串怪事的关键,或者就在他手掌之中。他也已看了这四个字很久了,实在想不出究竟写的什么,斜眼看花如雪一张老鼠脸黑得不能再黑,心里一乐,看来这位捕快大人也看不出来,正当他高兴之际,李莲花却喃喃地道:“这四个字眼熟得很……定是在哪里见过的。”花如雪眼睛一亮:“仔细想想!”李莲花接过那张残纸,突然“啊”了一声:“‘此贴为照’!这四个字是‘此贴为照’!这是一张……当票。”

当票?方多病瞠目结舌,他家里从不缺钱,自是不知当票为何物;花如雪虽是见过当票,却从来没仔细看过;只有李莲花这等时常典当财物的穷人,才认得出那四字是当铺套话:“执帖人某某,今因急用将己物当现银某某两。奉今出入均用现银,每月叁分行某,期限某个月为满,过期任铺变卖,原有鼠咬虫蛀物主自甘,此帖为照。”当铺书写当票自有行规,字体自成一格比草书更为潦草,难怪花如雪和方多病认它不出。只是这如果只是一张寻常当票,为何会以温州蠲书写?票面之上当的究竟是什么?

一旦认出这是张当票,方多病对着那印鉴看了半天:“这是不是‘当铺’两个字?”篆刻却是比字好认得多,花如雪阴沉沉地道:“这是‘元宝当铺’四个字。”李莲花叹了口气,“听说金满堂年轻之时做的就是典当生意,开的当铺就叫‘元宝当铺’。”方多病“啊”了一声:“我明白了明白了!”李莲花又叹了口气:“你明白了什么?”方多病“嘻嘻”一笑:“这是张金满堂年轻时候做生意开出去的当票,现在却在金满堂厨房里烧了,那就是说要么他已经收了银子把东西还给人家了,当票已经无用;要么就是他抢了别人当票,塞在灶台里烧成灰,不肯把当的那东西还给人家。”李莲花继续叹气:“这些我也明白,我还比你多明白一点。”方多病的一腔得意顿时沉入海底,黑着脸问:“什么?”李莲花道:“最近来元宝山庄的没有别人,只有董羚,所以或者还可以假设这张当票是董羚带来,何况董羚来自温州……”方多病恍然大悟:“我知道为什么董羚会死了!如果他带了当票和银子过来找金满堂要回当年当掉的什么宝贝,金满堂要是舍不得还给他,杀了董羚夺回当票,塞在灶台里烧了都在情理之中!”李莲花叹了第四口气:“你果然聪明得很,你明白了,我还是一点都不明白……”方多病得意洋洋:“本公子已经全都明白了,你有什么不明白可以问本公子。”李莲花顺口问:“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么为什么金满堂也死了?”他以很同情的目光看着方多病,“你不要忘记,他也已经死了……”方多病突然噎住,满脸得意顿时化为黑气,如果是金满堂杀了董羚,那么为何金满堂自己也死了呢?他为什么会被吓死?花如雪淡淡地道:“能找到这张当票已是侥幸,方公子的想法纵使不是全对,也是对了一大半,只是其中的细节,你我还不知道而已。”方多病心里大赞花如雪此人看着虽然面目可憎,却是并不真的很讨厌:“正是正是。”

“事情的关键,就在于金满堂为何死了……还有这张当票上所当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李莲花喃喃地道,“金满堂是被吓死的……董羚是被吊死的……尸体又怎会在金满堂窗外?花捕头,金满堂有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叫做‘泊蓝人头’,你可曾听说过?”花如雪点了点头:“那是西域小国进贡前朝皇帝的礼物,而后流落民间,十多年前听说落到金满堂手中,不过我在元宝山庄搜查了几次,也没有发现‘泊蓝人头’的下落。”李莲花越发显得茫然:“‘泊蓝人头’,即使失踪了,但也不能说明这密室里藏的东西一定就是‘泊蓝人头’……”花如雪“嗯”了一声:“‘泊蓝人头’的事暂且不说,董羚之死很可能和这张当票有关,金满堂的死也许真是意外,但是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通。”方多病奇道:“什么?”花如雪的目光只盯着李莲花:“董羚是被吊死的,他是在哪里被吊死的?吊死他的绳索在何处?”方多病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李莲花聚精会神看着那从墙上伸出的暗盒,手指在盒内软垫上摸索来去,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自言自语些什么,突然插口道:“董羚之死不但可能和当票有关,或者还和密室有关。”

“密室?”方多病指着那暗盒,“这个密室?”李莲花微微一笑,“他身上带着扭断的翡翠梳子,那说明他曾经用过梳子,只不过也许是找错了地方,他找到的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会以为是密室?说不定那个找错的密室,和他的死有关。”花如雪眉头紧皱,声调终于沉了下来:“你说元宝山庄里有第二个密室,董羚就是在那密室中被人吊死的?”李莲花大吃一惊:“我只是说……只是提醒……那个董羚曾经找错过密室,用错过钥匙……”花如雪瞪了他一眼,李莲花满脸歉然:“我没说元宝山庄里一定有第二个密室……”方多病哼了一声,心里暗骂李莲花是个彻头彻尾的奸猾小人:“刚才本公子找你的时候已经把山庄搜了一遍,元宝山庄绝对不可能还有什么其他密室,何况是杀人密室,绝对不可能!”花如雪冷冷地道:“元宝山庄财宝之名远扬,庄内门窗都是精钢所制,若是锁了起来间间都是密室。但杀人不必定要密室,金元宝的武功不及董羚,如果金元宝要杀董羚,必定用的是阴谋诡计。”李莲花连连点头,方多病突然道:“董羚上吊,金元宝不也上吊了吗?”李莲花睁大了眼睛看了方多病一眼,慢吞吞地道:“或者元宝山庄里的人自杀都喜欢上吊……”花如雪“嘿”了一声,不置可否。

几人在金满堂的卧房里商议半日,毫无头绪,转回去看金元宝的状况,却见他本是疯疯癫癫,上吊被人救回之后却痴呆僵硬如死人,据说咽喉受重创,被公羊无门下了十数支银针,只怕三两个月内休想开口说话,十来天内休想自由行动了,仍有一条命在,实数侥幸。

折腾了大半天,事情疑点越来越多,草地上奇怪的擦痕,厨房里的当票,金元宝上吊,暗门里的宝物失踪,元宝山庄中的怪事仿佛并不因为金满堂的死而结束,仍旧在继续。几人从金元宝房间出来之后,各自回房休息,等候午时用餐。

方多病跟在李莲花身后,也大步进了李莲花的房间,见他回房之后先拿了扫把把房间仔仔细细扫了一遍,而后又拿了块抹布抹桌子,沉浸在其中的模样让他终于忍无可忍:“死莲花!你到底想出来金满堂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没有?我在这里待得越久脑袋越大……”李莲花慢吞吞地道:“你的脑袋本就比我的大。”方多病一怔大怒,正要发作,却听李莲花喃喃地道:“但是这一次我也糊涂得很,我想不明白的事只怕比你还多,还有我……”他顿了一顿,抹桌子的手停了下来,轻轻吁出一口气,坐了下来,伸手支额,看起来有些累。方多病又是一怔:“你不舒服?”李莲花摇了摇头,突然说:“你说‘金羚剑’董羚在江湖中名声如何?”方多病本见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心,猛地李莲花转了话题,不免怔了第三次,心里悻悻,这死莲花乃是天下第一会整人的混蛋,哼了一声:“董羚的名声,虽然没有外面那位‘乳燕神针’关侠医好,却也是江湖俊彦之一,不错。”李莲花慢吞吞地瞟了他一眼:“据说他还有个女友……”方多病点头:“‘燕子梭’姜芙蓉,两人要好得很。”李莲花仍是慢吞吞地道:“这样的人,会上吊自杀么?”方多病立刻摇头:“不会。”李莲花很满意方多病的附和,微笑道:“那董羚上吊,必定是别人把他吊上去的。”方多病这次却不附和,瞪眼道:“废话!谁不知道定是别人把他吊上去的……”李莲花道:“但是他被人吊上去却没有挣扎……”方多病顺口道:“那必定是还没有吊上去之前已经被人制服,点了穴道还是下了毒药什么的。”李莲花摇头:“他没有中毒,如是中毒,关河梦和公羊无门必定看得出来。如果说是被人点穴,元宝山庄里上下十五个人不管活的死的你都见过了,有谁武功比董羚高?”方多病道:“没有。”李莲花问:“那董羚是如何被制服的?”方多病道:“不知道。”李莲花叹了口气:“这是我不明白的第一件事。”方多病问:“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是金元宝为什么要上吊?”李莲花苦笑,“他要是上吊然后死了,说不定我还更明白一些,他上吊了却没死……”方多病皱眉:“这个……自古以来上吊便是有些人死而有些人不死,也并没有什么奇怪。”李莲花看了他一眼,目光失望得很,又叹了口气:“我不明白的第三件事是……元宝山庄里一共十五人,金满堂死了,金元宝和死了并没有什么两样,剩下十三人都是仆役,董羚也死了,也就是说事发那天元宝山庄里重要的三个人都已经死了。假设那当票上的东西真是‘泊蓝人头’,那‘泊蓝人头’到哪里去了?”方多病瞠目结舌:“这个……这个……说不定被山庄里的仆役婢女什么的偷走……”李莲花苦笑:“那除非是金满堂暴毙的时候‘泊蓝人头’就被他抛在地上,被仆役捡了去,可是你莫忘了金元宝那时却还没死,什么仆役这么大胆,难道他预知到金元宝会发疯?如果要说元宝山庄有个仆役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董羚吊死,而后吓死金满堂,盗走‘泊蓝人头’,其他人却浑然不觉,他潜伏多日以后又能吊死金元宝且没有被站在外面的公羊无门和关河梦发现,这种东西叫做‘鬼’……”方多病全然不服气:“若是个如李相夷那般的绝顶高手,那怎么不可能?”李莲花瞪眼:“他若是如此这般的绝顶高手何必在元宝山庄做仆役?况且即使是李相夷也是万万吓不死金满堂的,更何况就算真有这种奇人,他可以蒙面直接抢走‘泊蓝人头’,保管没人知道他是谁,何必鬼鬼祟祟?”方多病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怒道:“那你难道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莲花道:“我不知道。”

顿了一顿,李莲花慢慢地说:“如果事情越说越不通的话,证明从一开始我们就想错了。”方多病问:“一开始?”李莲花道:“我们一开始假设董羚和金满堂是被同一种东西吊死和吓死的,而后金元宝又上吊,我们又假设把金元宝吊在梁上的和害死董羚和金满堂的是同一种东西,得出的结论是如果元宝山庄里有人能做到这些,未免太神,完全不可令人信服。那么说不定……”他缓缓地道,“是不是事情需要拆开来看待,害死董羚和吓死金满堂的是不同的东西,而金元宝上吊更是全然不相干的事情?说不定他真是疯病发作,突然自杀?”方多病皱眉:“你要说这三个人的死是巧合?那和撞见大头鬼一样离谱。”李莲花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说,说不定在这山庄里不只有一个凶手,而是有两个,或者三个。”方多病一震,李莲花继续道:“我饿了。”方多病本等着他说下去,猛听他说“我饿了”,呆了半晌:“什么?”李莲花闲闲地道:“我饿了,我要吃饭。”方多病目瞪口呆,怒道:“说不定山庄里有两个或者三个凶手,然后呢?”李莲花道:“然后我饿了。”

方多病在肚里诅咒发誓李莲花是个无赖李莲花是个无赖李莲花是个无赖……三十六遍之后,被李莲花拖着走向厨房。厨房正在备菜,李莲花眼见吃饭无望,叹了口气,看着厨房后面某棵花树上结的果子,方多病心里升起不祥之兆,果然见他慢吞吞地爬上大树,在树上东张西望,挑东捡西,最后十分失望地爬了下来,手里折了一段钢丝,上面戳着条青虫,歉然道:“树上有虫……”方多病对天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将此人拉入厨房之中。踏进厨房的时候,厨房师父正在洗菜,只怕要过约莫半个时辰方有饭吃,方多病心中大笑,李莲花满脸失望。厨房洗菜的师父又道他一个人忙得很,如果客人确实饿了,不妨自己先下碗面条吃。李莲花欣然同意,方多病却并不饿,兴致勃勃地手持菜刀,看下面条需要切菜否。

李莲花在灶下准备拨大火势,起锅烧水,在灶下一探,里头的火焰却不甚旺,他拨弄了半天,突地把灶里一条烧焦的东西拔了出来。方多病吓了一跳,这条东西早晨他翻灶台的时候也见到的,只是却没注意,见厨房里点点火烬乱飘。“你翻什么鬼东西……”他突地接住半空中乱飞的一块灰烬,“咦?”李莲花把灶里几条长长的东西拉了出来,抬头问:“你捡到什么了?”方多病手指一翻,那块灰烬尚有半面未曾全部烧毁,上面有一个潦草的“蓝”字的半边:“当票。”李莲花从灶里扯出来的东西是几段麻绳,方多病瞪着那条麻绳:“你以为这就是吊死董羚的凶器?”李莲花茫然道:“这未免太长了。”

元宝山庄的灶台甚大,上有数个锅炉,这条麻绳缠绕其中占据了大部地方,连接起来足有三丈长短,而又不知道有多少被烧去了,若是用来悬梁,未免太长。李莲花环视了厨房一周,这厨房两扇窗户,两扇窗户尚有一扇的窗锁已坏,上有一个偌大的烟囱,后有簸箕箩筐,锅炉五个,案板三具,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如果说这就是吊死董羚的凶器,被塞在灶台里烧也是情理之中……”李莲花扯了扯那条长绳,那条绳已被烧成几段,有一个死结一个活结,要说它是用来吊颈的也可,要说它是用来提水的也未尝不可,那麻绳上尚有些地方看得出曾有青苔。

正当两人蹲在地上围着那条绳索议论不休的时候,厨房肖师父进来:“那是后井断了的绳子,没法用,我塞进灶里温火的。”李莲花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师父这是你塞进灶里的?”肖师父奇怪地看着他:“庄主喜欢节俭,这绳子虽然不能用了,却还能烧,用来闷火再好不过。”李莲花问道:“绳子是什么时候断的?”肖师父道:“约莫五日之前。”方多病“啊”了一声,斜眼看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却在发呆,呆了半日,“哦”了一声。

而后李莲花心不在焉地烧了一锅开水,下了碗面条,捞了起来洒了葱花盐巴,把那碗香喷喷的面条往桌上一放,突地微微一笑:“你吃吧。”

“啊?”方多病目瞪口呆,“不是你说饿了……喂?不是我饿啊……你快回来……”只见李莲花把面条往桌上一搁,施施然负手走出厨房,悠悠向着关河梦和公羊无门的房屋走去。

【四】 起死回生

关河梦和公羊无门也正谈论这几日的奇事,公羊无门认为金满堂可能患有惊悸之症,夜里突然发作而死,董羚究竟是如何被吊死?又如何被移尸到花园之中,他也想不明白;而金元宝完全是疯病发作,上吊自尽。关河梦也是十分疑惑,关于董羚之死,杀人也就罢了,移尸之事实在令人费解。

“两位……大侠……”关河梦一怔,只见一人面带微笑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枝青草,日光和煦温润,映在此人身上偶然令人错觉他竟是十分俊美,待到走入房里才认出是李莲花。公羊无门眼角瞥见李莲花手里拿着的那支青草:“什么事?”李莲花道:“两位大侠素知李某能起死回生,这便是起死回生的秘密。”关河梦和公羊无门都是一震,待得看了看那青草,关河梦皱眉道:“这……这似乎是狗尾草?”李莲花正色道:“它和寻常狗尾草极易混淆,两位请细看这支狗……呃……这支奇药,它共有一百三十五粒籽,颜色是青中带黄,茎上仅有两片叶,籽上茸毛约有半寸长短,最易区别的是折断之后它流出的是鲜红色汁液,犹如鲜血。”两人本听得半信半疑,只见李莲花手上那支“药草”折断之处果然流出鲜红如血的汁液,不免信了三分,只听李莲花继续道:“将此草与鹤顶红、砒霜、牵机毒、孔雀胆等等剧毒混为一碗,以慢火煎到半碗,趁热灌入喉中……”他一句话说到一半,公羊无门冷冷地打断:“胡说八道,这几种毒药药性相冲,加炭火一煮,全然失效。”李莲花面不改色:“加入这起死回生的药草,正是关键。我于四年之前救施文绝时偶然发现如此奇方,熬煮四味毒药本想以毒攻毒,化解当年施文绝身上中的掌毒,对他的伤势我已无法救治,但料是几种毒药经慢火熬过药性大减,只余下所需要的微毒,以刺激经络血气,已死之人肌肉血气受毒药之激,加之奇药除毒护心,不消三日,就能起死回生……我已试过多次,次次灵验。”

公羊无门眉头微微一动。关河梦本要反驳,但听来句句不是药理,要反驳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忍不住说了一句:“只听闻毒药见血封喉,微毒能刺激血气,倒是从未听说。”公羊无门有气无力地道:“微毒刺激血气以救人倒也是有的。”李莲花连连点头:“确是如此,我见金总管伤势沉重,不如把此药让他服下,让他快速痊愈,以查他为何悬梁。”关河梦大吃一惊:“这药……这药……”不是他存心不信李莲花,而是这药太不可信,一根狗尾草加四味剧毒,怎能起死回生?公羊无门缓缓地道:“可以一试。”李莲花微笑道:“真的?”公羊无门道:“李神医既然说可以,我等岂有不信之理?”李莲花正色道:“是么?此药我已在厨房熬制一碗,还请前辈前往金总管房间,为他拔去颈上银针。”公羊无门闻言转身,“啪”的一声,李莲花一掌砍在公羊无门颈后,老头应手而倒。关河梦骤不及防,大吃一惊:“你——”

李莲花举起手掌对关河梦歉然一笑,关河梦连退两步:“你——你——难道是你——”李莲花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你怕我么?”关河梦不知该答些什么好,李莲花先是进门说了一大堆起死回生的奇药如何如何然,而后突然打晕公羊无门,行事莫名其妙,这人之前糊涂温和的模样难道都是假的?见他手掌微举,满脸含笑的模样,关河梦只觉自己颈后的寒毛一阵发凉,要说不怕,却是骗人。“你要怎样?”李莲花叹了口气:“我也不要怎样,你去那边撞个钟叫大家到厨房吃饭,然后把金元宝颈上你觉得没有用的银针拔些起来,把他也弄到厨房里来,我就请你喝茶。”关河梦瞠目结舌,呆了好一会儿,李莲花施施然一手抓住公羊无门的左脚踝,犹如拖一大米袋,悠悠然蹭过大片地面,往厨房而去。

方多病本来端着李莲花煮的那碗面,正在考虑方大公子到底吃不吃这种面条,勉为其难喝了一口面汤,突见李莲花拖着公羊无门的左脚慢吞吞往厨房而来,“噗”的一声一口面汤全喷在地上:“李莲花?你杀人了?”“我杀过的人多过你吃过的面条。”李莲花皱眉看着满地面汤,突地把公羊无门的左腿丢给方多病,他去灶头寻了块抹布擦地。方多病抓住公羊无门的左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哇哇大叫:“李莲花你干吗把这老小子弄成这样?”李莲花擦完地上的面汤,满意地把抹布丢掉,微微一笑,笑得很温和:“等一下你就知道……”未过多时,关河梦已把金元宝带来,却没有拔掉他颈上银针;花如雪还有他的几个衙役,都已赶到厨房,见方多病手持公羊无门之左脚,都是大为奇怪。李莲花慢吞吞走到厨房左边窗户底下,伸手把镶嵌其中的窗锁拆了下来,回头微笑,“花捕头,金满堂之死你可有头绪?”

花如雪冷冷地道:“有。”方多病大奇,关河梦也十分惊讶,李莲花微微一笑:“愿闻详情。”花如雪道:“头绪太多,尚无结论。”方多病“嗤”的一声笑,李莲花恭恭敬敬地道:“元宝山庄之中处处都是线索,随便一看就看得出可疑,循线想去却又难以得出结论……”花如雪道:“废话。”李莲花面不改色,继续微笑道:“……这是因为,在元宝山庄之中,发生的不是连环谋害之案,而是发生了三起不同的杀人之事。”

花如雪脸色一变,关河梦震惊异常,几个衙役哗然议论,只有方多病方才听过,提了提公羊无门的左脚:“真凶之一就是这个老小子?”李莲花道:“他是不是凶手之一,我还真不知道……”方多病怒道:“不知道你打昏他干什么?”李莲花微微一笑:“你听我说,”他的视线转向花如雪,手指从怀中取出了方多病自灶台里找到的两片当票的残片:“这是一张温州蠲纸,其上内容应该是一张当票,所典当之物乃稀世奇珍‘泊蓝人头’,也就是金满堂这件珍宝的来路,其上盖有‘元宝当铺’的印鉴。”花如雪点了点头,这张残片他也见过。“温州蠲纸只有温州一地方有,元宝当铺能以它书写当票,此店当年应在温州。‘金羚剑’董羚来自温州,所以他和这张当票之间,必定有些联系。”李莲花道,“假设‘泊蓝人头’本是温州董家之物,二十年前典当给了金满堂,二十年之后董家有子成器,要赎回家传之宝,所以携带当票来到金府,如此猜测,当在情理之中。”花如雪颔首,关河梦也点了点头。

“但‘泊蓝人头’乃是金满堂最喜爱的宝物,他当然不肯还给董羚。”李莲花继续道,“论武功他不及董羚,他又没有理由不归还‘泊蓝人头’,天下皆知‘泊蓝人头’为金满堂收藏,他抵赖也抵赖不了。要保全‘泊蓝人头’,只有害死董羚,最好做得无声无息,不动声色。”关河梦沉吟:“这倒有些难。”李莲花道:“不难。”方多病奇道:“难道元宝山庄里真有的杀人密室?”李莲花微微一笑:“要说有也有,要说没有也没有。”花如雪淡淡地道:“我早已说过,元宝山庄门窗都以精钢打造,只要门窗一锁,间间都是密室。”李莲花“嗯”了一声,关河梦插口道:“但是董羚并非死得无声无息,他倒在窗外,人人都见到了。”李莲花叹了口气:“他当然不是在窗户外面大草地上被凭空吊死的,各位见过董羚的尸体,可有发现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方多病问,关河梦和花如雪却都点了点头。关河梦道:“我施展‘草上飞’之后便觉得奇怪,董羚的衣着一尘不染,干净得出奇,似乎被人换过衣服。”李莲花微笑道:“不错,金满堂窗外的青草柔嫩异常,又多汁液,董羚扑到地上,怎么可能衣衫干干净净连个痕迹都没有?可见他被人换了衣衫,为何要换衣服?这衣服如果不换,他是怎么被运到花园里去的,人人一看便知。”“他是怎么死的?”方多病瞪眼问。李莲花快速地道:“董羚是在厨房中被吊死的。”

“厨房中吊死的?”方多病张口结舌,居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莲花你疯了不成,哪里有人会在厨房里上吊?”李莲花摇头:“他是在厨房里被人制住,然后吊死。”花如雪沉吟:“厨房?厨房……”只听方多病继续嗤笑:“这厨房窗锁都是坏的,连窗户都关不好,怎么可……”花如雪突然一震:“窗锁?”李莲花指间窗锁一晃,微笑着以锁头敲了敲桌面,锁眼里掉下来两样东西,跌在地上“叮当”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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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毕业的大学生回到过去,重新经历高考,在自己的努力下考入北大,开启一段神豪的奋斗生活... 《神豪平淡的生活日常》
都市 连载 30万字
阴阳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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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气东霞
误拿师父的一个万花筒,看似及其普通的物品,却赋有鲜为人知的玄妙之谜,将我引领到了一个梦幻离奇的世界里,我身处波诡云谲不胆怯,一次次冒险的经历,开启了我与众不同的人生轨迹。师父送予麒麟玉佩锁为我辟灾去邪;师叔给予的木柄水果刀,带我及伙伴们杀厉鬼、勇闯阎罗殿;忘川河救人所向披靡;奈何桥头一别红颜,今生后会无期;离奇的事件层出不穷,地仙娘娘竟然是师姑;两个世界的师兄妹不期而遇,彼此不敢相信同出一个师门
都市 连载 16万字
我把爸妈卷成首富[九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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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楠苏伊
小镇做题家苏以沫奋斗12年,终于实现财务自由,还不等她享受, 一朝穿越,到了九十年代,成了受父母宠爱的独生女,父母还是双职工。 苏以沫打算躺平。 谁知工厂即将倒闭?!! 奋斗是不可能奋斗的。于是她把主意打到爸妈
都市 完结 154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