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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金斯叫起来,“调兵还没有撤销吗?”他上气不接下气。

加拿大准尉副官说:“没有,长官,因为铁路事故。他们说,是法国人蓄意破坏的。四个格拉摩根郡的中士,都是一九一四年入伍的,都死了,长官。他们本来是回家休假的。但是并没有取消发兵。”

提金斯说:“感谢老天!”

消瘦的加拿大人用有教养的声音说:“长官,你在感谢上帝,但这事很大程度上对我们不利。直到今天早上,我们的分遣队还被派去萨洛尼卡。负责分派各分遣队的中士给我看他的分配名单上的萨洛尼卡这个名字。考利准尉副官所听到的那种说法是不对的。现在我们要上前线了。我们本来还可以多活整整两个月的。”

这个人有些慢悠悠的声音似乎持续了很长时间。他说话的同时,提金斯感到阳光停留在他几乎无遮无挡的四肢上,年轻的潮水回到了他的血管里,好像香槟一样。

提金斯说:“你们中士得到的信息太多了。负责分配各分遣队的中士无权给你看他的分配名单。当然,这不是你的错。不过,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这消息可能对某些人很有用,就算跟你的切身利益无关,那些人也应该知道这消息。”他心里想着:“历史的里程碑……我的脑子刚才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一种表达方式的?”他们走在雾里,沿一条巨大的路往下走,一边的树篱顶上不时可以看见士兵的脑袋,犹如锯齿,还不时冒出有些士兵举着的来复枪。他对准尉副官说:“叫他们立正。别整队了,我们得让他们去睡觉。明天早上九点钟要点名。”

他思考着,“如果这是唯一的命令,这一定是唯一的命令,这是转折点,究竟为什么我这么异乎寻常地高兴?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用圆润的声音喊:“那么现在,各位,一顶帐篷里得多塞六个人。看看你们能不能一次在每一顶帐篷里多塞六个人。这不在训练手册里,但是试试看你们自己能不能完成。你们都是聪明人,开动你们的脑筋。你们上床越早,就越能早点暖和起来。我要是能那么暖和就好了。不要打扰那些已经在帐篷里的人,他们明天早上五点就得起来操劳,可怜的家伙们。你们还可以在柔软的铺盖上多躺三个小时。分遣队四人一小组向左移动,四人一小组,向左转!”

听着负责各连的中士们以不同的嗓音在远处迅速地喊着行军口令,他对自己说:“非常高兴,强烈的感情!这些家伙动作多整齐!炮灰,炮灰,他们的脚步声这么说。”寒意钻到松垮垮的外套下面,蹿进睡衣,侵袭着他的手脚,他被冻得浑身发抖。他不能离开这些士兵,只能和准尉副官一起在露天里跟着他们慢跑,直到及时跑到队列前头,把最前面的两个连队带进一列鬼魂一般的帐篷,这些帐篷在那影影绰绰的月光下显得寂静而朴素……在他看来,这好像是一场魔术表演。他对准尉副官说:“把第二个连带到B列,以此类推。”然后站在这些人的旁边,看着他们转弯,踏步,好像一堵正在移动的墙。他把他的半截手杖伸进第二和第三列队中间。“现在,一个四人小组和半个四人小组向右转;剩下半个四人小组和后面的四人小组向左转。分别进入右边和左边第一个帐篷。”他继续说着,“前面一个半小组,这边四人向右——该死,靠左!如果你不靠左走,我怎么知道你是哪个该死的小组里的。记住,你们是军人,不是新来的伐木工。”

空气特别纯净,在非常优秀的士兵身旁冻得瑟瑟发抖让他彻底兴奋起来。他们靠警卫的跺脚声标记着时间,绕了过来。他带着哭腔说:“真该死,我给了他们那一点额外的聪明劲儿。真该死,我做了一些事情。”把小牛准备好送进屠宰场……他们像小牛一样热切地从卡姆登镇冲向史密斯菲尔德集市……他们之中百分之七十的人再也回不来了……但是上天堂时皮肤闪闪发光、四肢灵活,总比粗笨又野蛮的样子来得好……全能上帝的连部办公室很可能会更欢迎你的……他继续单调地叫着,“剩下半个四人小组和后面的四人小组向左转。进去的时候闭上你们该死的嘴。我都听不见我自己发令了。”就这样过了很久,最后他们都被帐篷吞了进去。

他踉跄着,膝盖冻得僵硬,现在,没有那堵人墙帮他挡风之后,那寒冷更强烈了,沿着这一整块稍高地势的边缘一直延伸到旁边的营房。看到自己使士兵归位的速度比分管旁边营地的最好的士官还要快百分之七十五,他感到十分满意。但是,他仍然尖酸地咒骂着那些中士:他们的士兵在那些幽灵般的锥形帐篷之间过道的入口缠成一堆……现在这里没有人了,他后悔着飘荡过这片平地,走回两旁布满小屋的乡间街道。其中一座小屋上面长出了粗糙的常青玫瑰。他摘下一片叶子,按在自己的嘴唇上,然后扔进风里……“这是给瓦伦汀的。”他沉思着说,“我为什么这么做?或许这是为了英格兰。真该死,这是爱国主义!这就是爱国主义。”这并不是你当作规则遵守的那种爱国主义。关于这一工作,本该有更多阅兵式的!……但他只是个不名一文、气喘吁吁、冻得半死的约克郡人,全英国只要不是从约克郡或者更北边来的人他都看不起,他在深夜两点从玫瑰树上摘了一片叶子,并因此感情泛滥,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后他发现这么做一半是为了那个塌鼻子姑娘,他猜她的香味像报春花,但不知道到底像不像;另一半是为了——英国!……深夜两点,温度计显示是零下十度……该死的,真冷!

这样的情感是怎么回事?……因为,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英国本来是有机会决定不对她的联军做出这样肮脏的事情的!……他对自己说:“可能是因为成百上千号像我一样多愁善感的人犯下了相似的暴行,潜意识里觉得我们坚持做着这光荣却残忍的差事。尽管如此,我竟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情感!”强烈的情感!……为了那个姑娘,也为了他的国家!……不过,他的姑娘是个亲德派……这真是奇怪的乌龙!……她当然不算真的亲德派,但是她反对让人们上战场,就像小公牛,皮毛油亮、健康,却要被送往史密斯菲尔德的屠宰场……估计她会同意那些小崽子的观点,而他们到目前为止还在让英国远征军的军人们挨饿……真是个奇怪的乌龙……

第二天下午一点半,在历经磨炼的冬日阳光下,他跨上朔姆堡的脊背。它是一匹头颅方正、毛色明亮的栗色马,是格拉摩根郡第二营在马恩河从德国佬手上抓来的。他骑上马还没有两分钟就想到,忘记给它做检查了。他人生第一次忘记在爬上马鞍之前检查一头牲口的蹄子、肢关节、膝盖、鼻孔和眼睛,还要拉一下它的肚带看是否结实。但是他在十二点四十五分就预定了这匹马,虽然他像饿虎扑食一样飞快吃完了冰冷的午餐,他还是迟了四十五分钟,脑中仍然满是无解的难题。他本来希望在这片扎着营房的丘陵地骑马散个长长的步,从小路下山去城里,好让头脑清醒清醒。

但骑马散步并没有让他的头脑变得清醒,相反,彻夜未眠的困倦在整个早上的忙碌之后首次向他袭来,早上他好不容易把关于西尔维娅的想法挡在一臂以外。他要等见到西尔维娅才能知道西尔维娅想要什么。而早上他想到一个常识,她想要的可能只是拉淋浴链子——就是说她会去做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然后为其结果欢欣雀跃。

前一晚他根本就无法入睡。他从营地回来时,麦基奇尼上尉已经给他做好了热可可,这种饮料提金斯以前从没有喝过。麦基奇尼自己也喝了好些,他带着男人的愤怒,非要给提金斯讲他惨痛至极的故事,直到四点半多了才消停。

听起来,麦基奇尼已经请好假回家去跟妻子离婚,他不在法国那段时间,他妻子与一个为政府做事的埃及学家同居了。然后,出于对当时的年轻人尽责的谨慎顾虑,他又不离婚了。结果坎皮恩威胁说要免除对他的委任。这可怜的家伙——其实他已经同意负担他妻子和埃及学家的部分生活费——暴跳如雷,对坎皮恩这个正派人劈头盖脸地辱骂了一通……他确实是个正派的家伙。这场微妙的对话发生在将军的卧室里,既然没有勤务兵和下级军官在场,将军便认为不必将麦基奇尼的爆发公之于众。麦基奇尼有出色的军旅履历;实际上几乎找不出哪个记录更好的团级军官。所以坎皮恩决定,由于他是一时冲动,将他调到提金斯的队伍,让他休整恢复。这不符合常规,不过将军位高权重,如果他认为对军队有用,那么就可以冒些非常规的风险。

麦基奇尼被证实他实际上是提金斯在统计局的老相识文森特·麦克马斯特爵士的外甥。麦基奇尼的妈妈就是麦克马斯特的姐姐,她嫁给了老麦克马斯特的助手,老麦克马斯特是苏格兰利斯港的一个小杂货商……这就是为什么坎皮恩会对麦基奇尼有兴趣。他下定决心不能在军队里给他的教子任何违规的好处,却又很愿意做些善事,他觉得这会让提金斯高兴。这些信息提金斯都记在脑海里,等日后再考虑。四点半过后,麦基奇尼终于冷静了下来,提金斯趁机检查了一下几个被派去城里执行任务的士兵的早餐,他们的出发时间由五点差一刻到七点不等。提金斯查看了他们的早餐,检视了他的厨房后,感到很满足,因为他不能经常找到机会这么做,他也不大信任他的勤务军官们。

在补给站食堂小屋吃早饭的时候,提金斯被负责补给站的上校、英国国教牧师和麦基奇尼三人耽搁了一阵子。上校,非常老,虚弱到你甚至会觉得一个寒战或者一声咳嗽就会让他的一把骨头散架,他还仍然热情地相信希腊正教会应该和国教教会交换教友。牧师,一位壮实而具有军人气质的神职人员,对东正教神学抱有悲观的轻蔑。麦基奇尼偶尔还会试着依照长老会的仪式去定义所谓的圣餐。他们聆听着提金斯从历史角度详细叙述基督教的各种分裂,并接受了他对其结果的粗糙阐释:在变质说[32]中,圣体实则变成了神圣的存在;而在同质说中,圣体的本质奇迹般地变得具有渗透性,好像海绵吸水一样布满了神性的存在……他们一致同意库存的早餐培根无法下咽,并决定每人每周多花半克朗,好改善他们的伙食。

提金斯走下营地,经过墙上爬有常青玫瑰的小屋,在阳光下,愉快地思考了一会儿他正式的宗教信仰。全能的上帝,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位了不起的英国地主,仁慈而威严,是一位块头巨大的公爵,从来不离开他的书房,所以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但是他对他的领地了如指掌,小到家乡农场的最后一个雇工和最后一棵栎树;耶稣基督,一位几乎仁慈得过了头的土地管事,地主的儿子,同样对这片领地了如指掌,一直到门房里的最后一个孩子都清清楚楚,不过容易被比较糟糕的佃户说服;三位一体中的最后一个位格,这片土地的圣灵,也是这个游戏本身,和游戏的参与者完全是两件事。这片土地的氛围像是在刚唱完一首韩德尔的圣歌之后的温彻斯特大教堂内部,在一个永恒的礼拜日,年轻的男人们可能还打了一会儿板球;像是星期六下午的约克郡,如果你从上往下望着这个广阔的郡,你看不到哪个绿油油的村庄缺少白色法兰绒板球裤出现。这就是为什么约克郡的板球成绩总在平均值以上……可能等到你上天堂的时候,你已经被这个世界上的工作累得精疲力竭,而最终永远地接受了英国的礼拜日,彻底地,解脱了!

因为他相信所有好的英国文学在十七世纪以后就不复存在了,他想象中的天堂一定是唯物主义的——就像班扬[33]描述的那样。他为自己对来世的设想感到又愉快又好笑。这可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板球也是一样。那一类的队列再也不会有了。可能他们会玩一些可怕的、大吼大叫的游戏,比如棒球或者足球……那天堂呢?……噢,那可能是在威尔士山坡上的奋兴布道会[34],或者在肖托夸,管它在哪里呢……上帝呢?一位持有马克思主义观点的房地产中介希望自己在战争结束之前就能一命归西,这样的话,可能还来得及赶上最后一班去旧天堂的火车。

在他的连部办公室那座小屋里,他发现了一大堆文件。最上面是一个信封,盖着大大的“私人急件”字样的橡皮印章,是列文寄给他的。列文一定也熬夜熬到很晚。这并不是关于提金斯夫人的,甚至也不是关于德·贝耶小姐的。这是一条私人警告,说提金斯可能要在一周或者十天之内接手列文手上的兵,也很有可能还要再加上几千个人。他提醒提金斯尽快调来所有他可能弄到手的帐篷……提金斯对小屋另一边一位满脸粉刺、正在用笔尖剔牙的部下叫道:“那个,你!带两个连的加拿大人去补给站,把所有能找到的帐篷都给我拿过来,多则两百五十顶,然后把它们顺着我的D列营地搭起来。你知道怎么监督士兵搭好帐篷吗?那么,找汤普森,不,找皮特金来帮你。”那人闷闷不乐地飘出了门。列文说,罢工的法国铁路工人,为了某些政治目的,蓄意破坏了一英里铁路,前一天晚上的事故截断了所有线路,而法国非军方人士不愿意让他们自己的抢修人员来进行维修。德国的战俘已经被派去抢修了,但是可能他们还需要提金斯的加拿大铁道部队,他最好让士兵们做好准备。列文还说:“这场罢工据说是逼我们出手的一个手段——为了让我们接手更长的前线。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就自作自受了,因为我们没有更多的士兵,怎么能接手更长的前线呢?而没有铁路,我们用什么送更多的士兵上前线呢?我们有五六个准备开动的军团,但现在都被卡住了。幸运的是前线的天气实在太糟糕,德国佬动都动不了。”最后列文以这么一句话结尾,“凌晨四点,老伙计,晚点见[35]!”最后这个词是他从德·贝耶小姐那里学来的。提金斯抱怨说,如果他们再像这样往他身上没完没了地堆工作,他是永远没有空为列文签署婚约的。

提金斯把那个加拿大准尉副官叫到身边。

“你看,”他说,“让那些铁道部队的人待在营地里,武器都准备好,不管他们的武器是什么。工具,我猜。他们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吗?他们的花名册呢?”

“长官,格尔丁不见了。”这个瘦瘦的、皮肤黝黑的家伙说,带着认命的口气。格尔丁就是那位受人尊敬的军人,前一晚提金斯给了他两小时假去见他的母亲。

提金斯带着别扭的微笑回答:“我就知道!”这加深了他对非常值得尊敬的人的看法。他们用十分悲惨又令人惋惜的故事逼你屈服,然后就把你耍了。

他对准尉副官说:“你还会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或者十天。确保你的帐篷都搭好了,让大家舒舒服服的。我一回到我的连部办公室,就去检阅他们。全副武装待命。麦基奇尼上尉会在两点钟来检查他们的全套装备。”

准尉副官,有些僵硬,但仍然很优雅,心底在想着什么。他说了出来,“我收到出发令,将于今天下午两点半离开。我将被委任安插进补给站编队,通知已经在你桌子上了。我坐三点的火车离开,去军官训练团。”

提金斯说:“你的委任状!”这事真是太讨厌了。

准尉副官说:“我和考利准尉副官三个月以前申请了委任。批准这两项委任的通知都在你桌上,放在一起。”

提金斯说:“考利准尉副官,老天!谁推荐的你们?”

他该死的营部整个组织结构都分崩离析了。似乎在三个月前——也就是提金斯受命管理这支小队之前——下达了一份通知,招募有经验并且有能力的一级准尉在军官训练团担任教官职务,这个工作提供委任状。考利准尉副官由补给站上校推荐,而勒杜准尉副官由他自己的上校推荐。提金斯感到他们似乎让他失望了——但实际上并没有,这只是军队的运行方式,一直都是这样。你花了大力气把一个排,或者一个营,整顿得充满活力,每个防空洞、每顶帐篷也都井井有条。刚这样顺利一两天,然后一切就都毁了:因为从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总部发来几乎是恶意的命令,手下变得七零八落;或者一枚偶然落下的炮弹把建筑物全都炸毁了,这炮弹本可落在别处。命运之手啊!

但是这给他增添了一大堆工作……他在后一间小屋发现了考利准尉副官,小队所有的文案工作都已经做完了。他对考利说:“我本该想到,你做准尉比拿着委任状工作要好得多得多。”

“我知道我更愿意做这份工作。”考利回答说。他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因为不幸患有疾病,他一旦受到惊吓就可能发病,因此,他可能更适合做可以让自己放松一些的工作,比如军官训练团。他以前只是间歇性轻微发作,持续不到一分钟,甚至可能更短……但是有一次因为离一颗高爆榴弹太近——那是在努瓦尔库尔[36]附近,那颗榴弹把提金斯都炸昏了过去——他又犯病了,很严重。“还要考虑到体面。”他最后说。

提金斯说:“噢,体面!那太不值一提了。这场战争之后就不再会有体面的操演了。现在也没有了。看看你在军官营房里的同伴都将会是什么人;你在任何一个有点自尊的士官食堂里遇到的人都会好得多。”

考利回答,他知道军队已经大不如前了。但是不管怎样,他的老婆喜欢这样。而且他还得考虑到他的女儿温妮。她一直有点野,他老婆给他写信说她比以前更野了,都是战争的错。考利认为,如果她是个军官的女儿,那些坏男孩在跟她胡闹的时候就会稍微注意点……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当走到室外,只有他和提金斯两人的时候,考利压低声音沙哑地说:“长官,让军需官摩根中士升任准尉吧。”

提金斯突然爆发了,“我这么做就完了。”接着又问,“为什么?”没有一个深谋远虑的军官会忽视老士官的智慧。

“他能干好这差事,长官,”考利说,“他去完成一项任务,就会尽力而为。”他又放轻了沙哑的嗓音,显出更深沉的神秘感:“你的营队库存里差了两百多——应该说将近三百——英镑。我觉得你不会愿意丢掉这么大一笔钱吧?”

提金斯说:“真是这样就完了。但是我不知道,噢,是的,我知道。如果我让他做准尉副官,他得把整个补给站的工作全部转交出去,就今天。他能做到吗?”

考利说摩根可以在后天完成。他会在那之前管好这些事情的。

“但是你走之前得好好玩玩,”提金斯说,“不要为了我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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