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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花树随风摇曳着,幽影交织在宫苑墙壁上仿佛牢笼,她的手影鸟儿在笼中努力地振翅飞着,她似在台上演戏说想飞出这牢笼。
皇兄问她想飞到哪里去,她也不知道,就说皇兄飞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去。
她问皇兄要飞去哪里,皇兄却将陪她游戏的手缓缓放下了,月光的映影下,仿佛是鸟儿折断了双翼,缓缓坠入了不见光的黑暗中。
她小时候总不明白皇兄为何不肯将埙给她,明明皇兄那样疼爱她,对她是有求必应的,独一只埙,却舍不得给她。
现在的她,似是明白几分了,皇兄不是舍不得将埙给她,而是不愿给她。
埙音乃悲曲,皇兄是希望她此生安乐、永无悲音。
可是世事不由人,这埙最终还是到了她手中,曾相依在宫苑墙壁下、被笼罩在影笼里的两个孩子,不仅谁也没能飞离世事的樊笼,还不得不生死相隔。
这是命吗,若是,她也不肯全认,至少要叫一个人为皇兄偿命,不论要耗时多久,不论要为之付出什么,她要这是他的命。
夏秋之交时,绣衣司向天子秘密呈递了一份密报,前燕旧京慕氏皇陵里的清河公主墓,原是一座空坟,墓室棺椁里没有九岁女孩的尸骨,有的只是小女孩的锦绣华裳、珠玉首饰,昭示着小公主在“生前”所曾得到过的父皇宠爱。
此外密报中云,永宁郡王亦在派人密查清河公主生死,虽因人手不力、行动晚于绣衣司,但要不了多少时日,永宁郡王派出的人马也会秘密抵达燕京皇陵,届时也可能会开棺查验。绣衣司向天子请示,是否要干涉永宁郡王的秘密调查。
空棺乃是最直接的证据,在皇帝猜想的天平一端,径压下了最重的砝码。尽管仍未查到空棺的因由,仍不能完全断定清河公主的生死,断定她是姜烟雨还是慕烟,可另一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若她是燕清河公主慕烟,那她就曾与萧珏有婚约,与萧珏是旧相识,是萧珏迄今难忘的心上人。
皇帝回想她与萧珏之间的种种交集,小花朝夜萧珏对她以身相护,而后她主动去重明宫与萧珏相见,马球赛时萧珏向他讨要她,清漪池畔她拥抱萧珏……
原是那样多,这还只是他眼皮子底下的,在他所未看见听见的角落里,也许还有更多更多。
“陛下,绣衣司急等陛下示下”,周守恩在旁轻声道,“若是晚了……”
若是晚了,或许就来不及阻拦永宁郡王的人马了,陛下愿意永宁郡王知晓清河公主墓里有具空棺吗?这姜烟雨难道真是前燕清河公主吗?
周守恩心境复杂地暗想着时,见灯火一晃,圣上拿着那本密报走进御殿深处,在身形全没入幽幽暗影中前,落下沉沉的一声。
“无朕允准,任何人不得擅入前燕皇陵。”
初秋时,重明宫濯缨馆外的一池荷花虽尚未完全凋谢,但因凉凉秋意侵染,盛夏时的明丽动人已褪去几分,数支夏时早开的荷花先一步残落了红瓣,露出的莲蓬在一日凉过一日的秋风中逐渐干枯铁锈。
因永宁郡王素有雅趣,重明宫人未先自作主张地清理池中残荷,而先来请示郡王。
由于去年郡王就令留着残荷,宫人原以为今年郡王大抵也会这般吩咐,但询问郡王时,却见郡王隔窗望了眼池中枯荷,就淡声吩咐道:“拔去吧。”
将宫人屏退干净后,萧珏方打开一只雕漆匣,看向了匣中的珍珠五彩缕与绿萼梅香囊。
不久前他得到消息,他私下派出的人马被阻在前燕旧京皇陵外,他原是想直接开棺以验证心中的猜想,然而无皇叔允准,任何人不得进入前燕皇陵。
萧珏不知皇叔的这道命令是早就有,还是在他的人马抵达前燕京城前。
他甚至不敢贸然向皇叔求请进入燕陵,因他不知皇叔是否疑心姜烟雨的身份,是否知道姜烟雨究竟是谁。
若是皇叔不曾疑心,他贸然的请求反而招致了皇叔对她的怀疑,也许会害了她。
若她真是前朝最后的公主,皇叔会容她活着吗?
尽管未能开棺查验,萧珏却已有八|九成怀疑她就是他记忆中的小女孩,因为眼前的珍珠五彩缕,因为她与故人相似的容貌,因为他每次见她时,心中就浮涌难抑的感情。
可若真是如此,她为何会在九岁时“急症病逝”?为何会以姜烟雨的身份出现在启朝宫中?又为何会成为皇叔的采女?
为何?
第44章
若她是清河公主慕烟,她应不会真心爱慕杀她父兄、亡她母国的启朝天子,她为何说此生至死只想待在皇叔身边?为何竟会愿与皇叔生死相随?
生死相随……萧珏心中忽然腾起一个危险的念头,人也猛地站起身来,半边身体似在发麻。
他幼年在燕宫中时,曾亲眼见她有多爱她的父亲与兄长,若她真是清河公主慕烟,她对启朝天子不可能有爱,应唯有恨而已,爱既是虚假的,那她所说的生死相随……?
她是想刺杀皇叔?!
她动手了吗?
应该没有,若她动手了,皇叔不可能留她性命!
不能动手,她杀不了皇叔的,她会死的……她会死的!
忽然浮起的猜想令萧珏瞬间忧心如焚,急切的担忧如千针直刺在他心头,使他恨不得肋生双翼,现就到她跟前去,向她问明这一切,将她带出皇宫,藏起来,好好保护她一辈子。
急切中萧珏甚至都已转身走出半步,步子踏在地上时,才不得不冷静下来。
他是郡王,如何能想见就见皇叔的采女,又如何能在光天化日下将她带出宫,悄悄将她藏在身边一辈子?
需得从长计议,急切行事可能会使事情更糟,甚至将事情推向无可挽回的地步。
当下他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设法与她见一面,确认她的身份,问明他心中的诸多疑惑,而后再做计划。
好在明日宫中就有家宴,皇室贵胄与后宫妃嫔同领赐宴,到时候他可设法与她私下相见。
必须冷静的萧珏,强令自己压下纷乱心绪,缓缓坐下。支起的长窗外,半池红翠半池萧瑟,春日里她来重明宫时,他曾为留她多说一会儿话而问她延长花期的法子,当时她回答说,“花开花落自有时。”
若她真是她,当时的她是以怎样的心境对他说这话,在宫中清漪池畔时,又因是如何心中煎熬,而忍不住拥抱故人。
若她真是她,于他是至亲的皇叔,于她,乃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想她是如何为复仇隐忍屈辱地委身于皇叔,萧珏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呼吸亦抽疼。
萧珏几乎一夜未眠,翌日午前往宫中领恩与宴。因皇祖母疼爱,他的席位设在凤座下首,而她只是采女位份,位在众妃嫔最末,他若想看她,仅是悄悄看她一眼,眸光也需越过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