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记 第53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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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等两人抵达王家,见得正门前已挂了幡布白花,灵堂设起。
王峙让裴爱先去喝茶,自己则缓步走向灵堂。
裴爱见状,不放开牵着的手,小声道:“我已经没事了,和你一起去。”
王峙目光直视前方,并未去看裴爱,但牵着的手却立刻用力,攥得紧紧的。
两人来到灵堂上,王道柔和谢英都在里面,当中王道柔已哭成泪人,谢英反而眼中无泪,一身孝裙坐在一边,背脖皆直,极是端正。王峙和裴爱进来时,王巍已经拜过王崇灵柩,正走到边上宽慰谢英。王峙听阿婆作答,仍是干净利落做派,再看她眸光清明,未痴未傻,甚至看不出一丁点的悲伤。
王峙怔忪,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阿翁与王婆的感情是极深的。
王峙不便言语,与裴爱恭敬拜过,而后,嘱咐裴爱去帮谢英主持丧事,自己则偷偷将王道柔拉到一边。
这拉还不好拉,王道柔一直没领会儿子的意思,始终跪在灵柩前不愿离开。
好不容易将她拉去偏堂,只母子二人,静听无隔墙的耳朵,王峙却仍不好开口——因为王道柔悲痛抽泣,根本无法听人言语,亦无法应声。
王峙劝了会,又等阿娘平静了,低声轻问,王崇是否如通告一般,是心病猝死。
王道柔哽咽点头:“你阿翁本就心脏不好,那日回来,见你阿婆和我,突地就倒地,我们赶忙去瞧,已经嘴唇发青。救了一会,救不回来……”说到这,情不自禁再次痛苦。
王峙却在哭声中问:“阿娘,你确定是心病?”
王道柔毫不怀疑,道:“是。你阿婆验证过。”
“那你去看了吗?”
“看了呀,我当时在场。”
王峙听母亲如此说,不再纠结。
少顷,他又问王道柔:“阿父不在家么?”自从进家门起,就不见桓超身影。
出乎意料的,王道柔却夸赞了桓超一番。
说王崇倒地,是桓超帮忙抱起。宫里的御医,亦是他策马狂奔带回来。这几日桓超都忙前忙后,不曾闭眼,他的一班挚友,例如庾慎,这几天都在王家帮忙。
桓超此刻是去送客去了。
王道柔道:“从前你阿翁阿婆,都不大喜欢桓郎,但这次桓郎所作,你阿婆都看在眼里,于我说,养婿胜儿。”
王道柔说到这,不知为何,又想起从前王崇的一些教导,禁不住眼泪朦胧。她知道不能在儿子面前再哭,想极力忍住,但忍不住,不得不偏头仰头,背向王峙。
王峙心中酸楚,渐渐红了眼眶。
他也怕在阿娘面前落泪,急忙告退出来。更不敢在灵堂上失仪,未找裴爱,就匆匆绕到后面。
他一路往后走,越幽静处越躲避,从湖上走廊桥度过,九曲弯绕,心思也兜兜转转,心想自己口口声声,说是就事论事,断案对事不对人。可王近与他说了五石散的事,他便嫌隙上了王崇,未查明真相,反倒一直躲避。
就事论事,其实他也没做过。
王峙脚下仿佛被牵了无形的绳子,经过湖心亭,心中没有一丝一毫停留的意思。
渐渐往前,竟鬼使神差靠近书房。
冬日冷清,叶落枝枯,独那几只翠竹,郁郁犹青。
王峙想起近来十年,他每回离家归来,十之有九见的第一位亲人便是王崇。十年百面,其中大半都是在这书房。
每每他在外头候着,朗声禀明“阿翁,孙儿峙叩见”,王崇慈爱的声音便会从里头传来外面。
阿翁总说:“魔奴,进来吧。”
然后他进去,阿翁就坐在屏前案后,含笑注视着他。
王峙想到这,竟情不自禁双膝曲折,慢慢跪下,如从前一般:“阿翁,孙儿峙叩见。”
门庭如昔,甚至连帘子都一如往常半卷着,干干净净,也没积灰,一切都好像那帘后房内的人仍在。
王峙跪倒在地,再也克制不住,泣不成声。
他哭了一阵,却不知方才走过来时,被裴爱睹见身影。她放下手头的事,过来寻他。
裴爱在远处,并不知王峙在哭泣,只看他跪在地上,背佝偻着。裴爱不知书房原委,只觉眼前的王峙,是她看过的最柔弱的王峙。
她加快步伐走过去,近了,才发现他在哭,裴爱连忙近前蹲下,要牵他的手,王峙却把她的手推开。
他侧身,偏头,躲着与裴爱对视,甚至躲着不让她瞧见他的脸。
裴爱再次去扣他的手,已经抓住了,纤指从指缝间穿过,王峙却生生抠开,出手。
他不说话,喉头滑动,目光已从半帘内室光景,转向外面那半池枯荷成苇。
鹅倒是耐寒,只要湖面不冻住,就成一列不紧不慢划过,形成如影的涟漪,湖面很快恢复平静。
裴爱猜测,王峙应是想自己静一静,便蹲在旁边,不在动作。
她在他身边,却仿佛不在,贴切的说,应是他身边的一缕气息,不影响,但常伴。
半晌,王峙突然转过来,眼眶红红,喊道:“阿爱!”
接着扑到裴爱怀里,嚎嚎大哭。
裴爱默默无语,抚摸他的后脑勺,又抚他的背,同样紧紧回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