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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悲伤到了极致,总有错觉仿佛明天的太阳再无升起的可能。其实,痛苦常常激出人们最敏感的观察力。茗兮以为白昼要翻过许多许多个山头才会姗姗来迟,这样就不必那么快面对古阳的询问,却不想仅仅睁眼闭眼间,天边便已泛起了鱼肚白。古阳也保持着他一贯勤勉的作息,即使三九寒天,也依然在卯时起了床。不知多少人能从生死之间转上一圈而后毫无伤的苏醒过来,对于古阳,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茗兮躺在床上,看那清寡的身影端着热粥坐在身旁,脸上是曾经熟悉因为很久没见又感到陌生的浅笑。不过,今早这笑容委实笑得够丑的。

“事情的经过我听容平姑娘说了,但她说的话不太好理解。”古阳想扶他坐起来,“你先吃点东西,等下还有事情要去忙。”

茗兮别过脸:“还有什么可做的。”

“他们都是没有亲人的人,我们得安葬他们。”古阳将粥放在他手里,“我去看看崔大哥的伤势。”

“他……怎么样?”茗兮本来想问“他活得成吗”,到了嘴边又改了词。

“幸好都是外伤失血过多,容平姑娘似乎随身带了很多药材,他夫人恰好懂一些医理。”

古阳拍拍他的肩,站起身。

“古阳,是我的错吗?是我……害了他们。”茗兮通红的眼里满是迷惘和无措。

古阳没有回头,“要杀你,办法那么多,何必要派出密军追到落花蹊来杀?你心里知道的,密军杀的都是不可杀之人。落花蹊里的人才是不能杀的人,若真要论起来,也许是我们连累了你。”

“为什么呢?”茗兮喃喃地念叨,“不是规矩吗?”

“只有下令杀人的人才知道原因了。”古阳推开门。

茗兮的视线落在冒着热气清淡寡味的白粥上。

昨夜回来后他焦急地到处找晓耕,却现马车和他都不见了。只有厚厚积雪上的两道车轮印昭示着他的去向。虽然他心里一直是亮堂堂的,但还是涌出了一股悲闷的寂寞滋味。穆王府的下人都是宫中各路权势的眼线,他们会把他日常起居一举一动具述无遗地汇报给各家主子。但毕竟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五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假戏真做的日子,各人有各人的无奈,反正只要不下杀手,随他们汇报就是了。一个人出门反而招惹怀疑,晓耕是不可靠中最可靠的一个了。他冷笑,人人都有个家,他的家,是他的亲人被屠杀的坟场。现在,落花蹊也变成了坟场。

他终究是在粥彻底变凉之前喝完了它。

古阳一直是对的,还有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数九寒天里,积雪并没有想要融化的迹象,雪地上的血色就这么一直刺目地暴露在阳光下,视野里。古阳说,要把他们埋葬在最靠近温泉的地方,这样多少暖和一些。于是,他、茗兮、容平,背着尸身踏着积雪往温泉树林外的菜地走去。有他们的滋养,来年的蔬果应该也会长得更丰盛些。只是,还会有人在意和需要吗?

都说人死之后会变重,看来是真的。古阳和茗兮才走了数百步,便已经开始喘息,他俩对视一眼,看了看走在前方步履稳固毫不喘息的容平姑娘。

茗兮对古阳说了有关容平的身世,虽是亲眼所见但依然很难相信。这么个明艳娇丽的姑娘不仅徒手提着两具尸身,踏雪行走也如履平地,更不用说身旁还跟着一群形态面目各异的妖兽们。那些妖兽跟普通动物差别不大,无非是体型庞大了些,这里多长一只眼睛,那里少长一只四肢,美丽的太美丽了些,丑陋的又太丑陋了些罢了。

照容平的说法,因为杀戮气血腥气太重,智能比较低等的妖兽循着本能的指引聚集过来……看看。看看而已,不会攻击人类。它们其实很害怕人类——容平是这么说的。一些智能较高的妖兽就只在不远处观望,主要是在关心容平的安全。换句话说,落花蹊现在被不计其数的妖兽们盯梢着。昨晚九头鸟的现身吓住了它们,所以等到天亮才从四面八方靠近过来。

十三具血肉模糊的尸身被逐一安放在菜地边,这里的土壤较为潮湿松软,铲挖起来会容易些。茗兮坐倒在地大口喘气,古阳比他好些,但也有些乏力,他手里提着一把金刀,轻轻摩挲依依不舍。

“金将军,你满门忠烈,裹尸沙场,临了却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这场仗,你打了太久,连这最后一战都战死方休。我敬佩你,也替你不值。这天下,这人间,还有哪个人哪些事,真的值得你们拼上所有吗?”古阳一边叹息,一边将刀插在土里。

晨光大好,晴天少云。金刀便在这熠熠生辉的光华里默默耸立成一道丰碑。刀上的血迹已被古阳擦拭干净,但那沉沉凝重的血腥味却从刀身里散出来,每一丝每一缕,都是昏暗阴霾的记忆。

容平放下手里的最后一具尸身,那孩童般的躯体被斩去了双脚。容平把两条腿拼接上去,又将脱落的一只绣鞋穿好整妥。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古阳回头,看见了那一排劫后余生的人,他们惊恐未定的眼睛里有慌乱也有疑惑,更多的是经过掩饰的嫌恶。老老少少十来个人,大多是不会武功的老弱妇孺,几个汉子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或贩夫走卒,为了避难或是躲灾,携家带口不得已在落花蹊暂时蜗居。落花蹊有奇人异士,也有逃犯罪人,当然也会有普通老百姓。论起来,他们才是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屠杀中最无知也最无辜的一群。古阳可以想见这些人昨夜在各自破败漏风的小屋里是以怎样惊栗颤抖的心情在等待死亡的来临。不明不白,莫名其妙,无处可逃。

“古……古阳君,昨夜里那些人,要杀的是他们吧?跟我们……没有关系对吗?”一个身形细弱的中年汉子看着身后的寡母和妻儿,惴惴不安地询问。

一时间,那群人沉默得有些诡异。

古阳昨夜并不在杀人现场,他醒过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生死都尘埃落定。密军来落花蹊当然是来杀人的,真正要杀的是谁,并没有言明。但古阳是知道的,茗兮也是知道的,那些躺在雪地上的尸身也是知道的。看着古阳的人群眼神焦灼忧惧又隐约闪着期待的光亮。古阳不是圆滑的人,他不能在十三具尸体面前说假话,死者尚有在天之灵,那是清清白白的灵魂。但他也不忍在那排期待的目光下说出真相,因为真相总是不被接受。于是,他只好沉默,以沉默来回答幸存者的揣测。

茗兮向他投来莫可名状的包含怜悯和愤慨的眼神,古阳看见了,依然沉默。

“难道你们看不出,是他们救了你们吗?”没有平仄起伏的声音不合时宜地道破了众人假装不知的羞愧。

古阳看着那张在朝阳里无限瑰丽的脸,心里的悲戚难以言表:“死者为大,先让他们入土为安。”

那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意欲上前申辩几句,却听见动物的低嚎声。他循声找去,看见了容平身后那一群像猪像狗又像鸡鸭的动物。起初以为是些普通禽畜,想想又觉得奇怪,落花蹊里从来养不住任何家禽走畜的。再定睛一看,他立刻拉住家人逃开,嘴里大喊大叫道:“妖怪,都是妖怪!那些杀手一定是来杀妖怪的!”

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昨天夜里有眼睛的都看见了那只巨大的妖鸟,有耳朵的都听见了那鸟的怪叫声,也都目睹了那群杀手的死亡。人心的矛盾在于,不以善恶区分万物,而以归属区分万物。杀手不是好人,但他们终归是人。妖鸟也许救了他们,但它却是妖物。人对妖物的恐惧自然是胜过对人的恐惧的,即便那些人是为了杀人而来,为了杀自己而来。

古阳淡淡地叹了口气,并未再对那些人解释些什么。他拿出铲子,开始专心挖土,日落之前,有十三个坟头要挖,冬天昼短,不能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他一早就知道,那些人虽然平日里尊称他一声“古阳君”,看着他的眼神却充满警戒。与众不同,不一定是因为优秀,更可能是因为怪异。这样想的人才是人类中的绝大多数。

他刨开松软的土,很快便堆起了小土丘。

容平似乎打算叫妖兽们过来帮忙好加快度,但看了看古阳沉毅坚痛的表情,便只是默默地拿起了另一把铲子。

茗兮对那群人挥手,大声叫道:“都滚吧!”他顿一顿又说,“早点收拾东西上路,落花蹊已经是个妖怪地,保护不了你们,有能力保护你们的人,都已经死了。”

那群人眼里露出明显的恐惧,与先前急于撇清关系的焦虑不同,现在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无助。落花蹊再不堪,尚有一方遮风避雨的屋檐。落花蹊外,是不测的风雨,难避的祸端。天下之大,却又哪里可去呢?昨夜死去的人都是天子要杀而不能杀的人,江湖上、坊肆间都或多或少流传过那些人经久不衰的英名和壮烈不凡的事迹。而自己,真正不过是一群无名无姓的流民。

“古阳君,”汉子脸色微红,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你带着我们一起走吧,我们愿意跟着你。”

人群略略骚动一会儿,归于静默。并不是人人都待见这位落花蹊里的人物,但眼下,似乎只有他,才是可以依靠和求助的人。

铲土的声音停了,古阳站直身,朝人群看去,淡淡地摇头:“不要再叫我古阳君了,我一直只是个普通人。除了落花蹊,我无家可归,你们跟着我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我还有事要做,路途不同终要离别。你们,好自为之。”

汉子面上一凉,平日里虽没有太多接触,倒也素知古阳寡淡的性格。只不过眼下情况特殊,他总认为那个“古阳君”的尊称不会白叫了这么些年。谁知他竟这般不留情面断然拒绝,言语里还颇有几分责备的意味。他恼怒了,转身带着妻儿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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