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之谜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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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福尔摩斯以他那非凡的才能侦破了很多戏剧性的案件，他的表现吸引我们成为他的忠实观众，最后连我自己也融入那些故事之中。我整理他的一些案件记录，并将它们以小说的方式发表出来时，自然而然地就会热衷于写他的成功，淡化他的失败。我之所以这样做，并非是为了顾全福尔摩斯的好名声——实际上，每当遭遇失败，背水一战之时，他的过人精力和才干就越能表现得淋漓尽致，更令人五体投地——其实，如果福尔摩斯遭遇失败，别人也未必能成功，而故事的结局也就永不可知。然而，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他的侦查出了差错，有失误，但真相最终也还是被他查出。这类案子我记录的大约有五六个，其中两例案子最有特色，也最引人入胜。一件是马斯格雷夫仪典案，还有一件就是我接下来所要讲述的。
福尔摩斯这个人，虽然不喜欢为了锻炼身体而强迫自己进行体育活动，但是，体能比他更好的人也不多见。而且还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在同重量级的人中，福尔摩斯还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拳击手，不过，他始终认为因锻炼而消耗体能简直就是浪费生命，所以除了与他本职工作有关的活动之外，他对其他活动都懒得过问。但他整天看起都好像劲头十足，不知疲倦。显然，依照他那样的养身之道，还能保持良好的体能实在是难能可贵。他日常饮食简简单单，生活朴素得近乎节衣缩食。除了偶尔使用点可卡因，福尔摩斯再没有其他恶习。而且只在无案可查，而报纸新闻又枯燥无味之时，他才借助于麻醉剂来消愁解闷。
早春时节的一天，福尔摩斯十分清闲，他居然要与我一起去公园散步。公园里，榆树枝头嫩芽初露，栗树也开始绽放出尖尖的五瓣新叶。我们俩谁也不说话，这对两个交情很深的人来说是很正常的，我们信步漫游，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等我们回到贝克街，已经快5点了。
“对不起，先生，”我们的小仆人一边开门一边说道，“刚才有一位先生来找您。”
福尔摩斯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午后散步要不得！”福尔摩斯说道，“那位先生已经走了吗？”
“是的，先生。”
“有没有请他进来？”
“有的，先生，他进过屋。”
“他等了多长时间？”
“等了半个小时，先生。他好像有急事，先生，他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还跺着脚。先生，我待在门外都能听到他的动静。后来他来到过道里，大声嚷起来：‘他是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没错，他就是这么说的，先生。我对他说：‘请你再等一会儿。’他说：‘那样的话我去外面等他好了，快闷死我了，我过一会儿再回来。’说完他就离开了，我说什么都留不住他。”
“够了，够了，你尽力了，”我们走进屋中，福尔摩斯说道，“真叫人郁闷，华生。我现在实在需要一件案子。从这个人不耐烦的样子可以看出，这件事情很重要。桌上的那个烟斗不是你的，一定是那个人忘在这儿的。这只欧石南根烟斗很不错啊，长柄，用烟草商们的话来说，那应该称为琥珀柄。我不清楚伦敦城究竟有几支货真价实的琥珀烟嘴，有人认为里面包着苍蝇的或者有些许瑕疵的才是真正的琥珀。瞧，他肯定是心烦意乱得不行，所以才会把自己这个宝贝烟斗给落下了。”
“你怎么知道这只烟斗是他的心爱之物呢？”我问道。
“哦，我看这烟斗的原价也就7先令6便士左右，你看，它已经修补过两次了，一次修补的是木柄，另一次修的是琥珀烟嘴。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两次修补用的都是银箍，这肯定要花不少钱，绝对高出了烟斗的原价。这个人宁愿花高价修补也不愿花同样的钱去买一只新烟斗，可见他十分珍惜这只烟斗。”
“其他还有什么吗？”我问道，因为福尔摩斯正把烟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并以他那种独有的专注神情打量着它。
他拿起烟斗，伸出他那细长的食指在上面弹了一下，好像一个生物教授在讲授骨骼课一样。
“烟斗这个东西，有时候能说明很多问题，”福尔摩斯说道，“除了表和鞋带以外，大概没有什么东西比烟斗更能显示一个人的个性了。可是这烟斗上显示的不十分明显，也不大重要。以下就是烟斗主人的一些情况：身体健壮，是个左撇子，牙齿很好，粗枝大叶，生活富裕。”
我看到我的朋友说出自己的判断之后，用眼睛斜视着我，显然是在看我是否明白他是如何推理的。
“买得起一只7先令的烟斗，你就认为他一定很富裕吗？”我说。
“这可是格罗夫纳板烟，这种烟草一盎司可要8便士啊，”福尔摩斯边说边从烟斗里倒出一点烟丝来放在手掌心，“他只需花一半的钱就可以抽上等好烟了，可见他不需要节省，吃穿不愁。”
“那么，还有别的吗？”
“他习惯在灯上或煤气喷灯上点烟斗。你看，烟袋锅的一边已经烤焦了。如果用火柴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谁用火柴点烟时会烧焦烟斗边呢？要是用油灯点烟不可能不烧到烟斗边。而烧焦的只是烟袋锅的右边，由这一点，我判断他是一个惯用左手的左撇子。你不妨拿起你的烟斗在灯上试试，你就能发现，你习惯用右手，必定是烟斗左边靠着火了。你有时可能不这样用右手点烟，但那种情况很少发生，他可是经常如此啊。烟斗的琥珀嘴已被咬破，能咬成这样的人一定身强力壮，牙齿结实。要是我没听错的话，我已经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了，咱们现在可以把烟斗放下，研究一些更加有趣的东西。”
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个头很高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身穿一套深灰色衣服，服饰色彩素净而又很讲究，他手中还拿着一顶褐色宽檐呢帽。我估计他的年龄应该在30岁左右，但他实际上应该年龄还要大一些。
“对不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我应该先敲门的。不错，我应该先敲门。可是现在我心里又烦又乱，失礼之处，请多加包涵。”他手捂额头，好像站立不稳一样，扭身倒在一张椅子上。
“看样子，你已经一两夜没有睡觉了。”福尔摩斯和颜悦色地说，“这其实比工作过度还要伤身，甚至比无度行乐还要伤神。请问我能帮你些什么？”
“我想请你多加指点，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整个生活好像已经毁灭了。”
“你想请我做你的顾问侦探？”
“还有很多啊，你博学多识，见多识广，我想请你赐教。我想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他说话时逻辑混乱，呼吸急促，声音微弱、颤抖，我觉得他好像连开口说话都非常吃力，但他始终在理智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件事真让人头疼，”他说道，“一般人都不愿意拿自己的家务事来说三道四。尤其是我妻子的这种行为，还要拿来当着你们两个陌生人的面讲，实在太让人难受了。我这样做是不大妥，可是，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得不向你求助了。”
“亲爱的格兰特·芒罗先生——”福尔摩斯开口说道。
我们的客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他叫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你不想暴露自己的姓名身份，”福尔摩斯微笑着说，“我建议你以后不要再把名字写在帽子里衬上，至少你要注意，跟别人讲话时不要让帽顶对着人家。我可以告诉你，在这间屋子里，我和我的朋友已经听说过足够多的稀奇古怪的秘密，而且我们有幸给许多惶惑不安的心灵带来宁静。我相信，我们可以给你提供同样的帮助。时间宝贵，我恳请你别再耽搁了，赶快把你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谈一谈吧。”
我们的来客重新把手放回前额，好像感到非常头疼一样。从他的神情举止上我能看得出来，他这个人不善言辞，保守自制，天性矜持骄傲，心中的痛苦宁愿自己默默地承受，也不愿在外人面前流露出来。后来，他忽然手握成拳状，在空中挥了一下，似乎抛除了一切顾虑，开始义无反顾地说了起来：
我们的客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他叫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事情是这样的，福尔摩斯先生，我结婚已经有3年了。在这3年的婚姻生活中，我和我的妻子艾菲像其他和睦的夫妻一样，彼此深爱着对方，生活得很快乐。我们无论在思想上、语言上和行动上都没有任何隔阂。可是，从上星期一开始，我们之间突然出现了障碍。我发现，在她的生命中以及思想上有些东西我竟然毫不知情，好像她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我们两人的心疏远了。我想知道怎么会这样？
“但是有一件事我要事先声明，福尔摩斯先生，艾菲很爱我的。这一点你不要有什么误会。她全心全意地爱着我，并且她爱的越来越深。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我也能感觉得到她的爱。这很容易理解，每个男人都能察觉出来一个女人是否在乎他。但是我们之间存在一个秘密，在这个秘密揭开之前，我们恐怕不能像以前一样相处了。”
“请赶快把事情经过告诉我，芒罗先生。”福尔摩斯说这话时，看起来很不耐烦。
“我先把我所知道的艾菲的过去给你们讲一下，我们两个初次见面时，她年纪还很轻，才25岁，但她已经是个寡妇了，那时人们称呼她为赫伯龙夫人。她小时就随家人去了美国，生活在亚特兰大城，在那里，她嫁给了那个赫伯龙律师，他的委托人很多。他们生育过一个孩子，可是有一段时间，那个地方黄热病肆虐，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死于那场流行病。我看到过赫伯龙的死亡证明书。这场悲剧令她对美国再无好感，她便返回英国，与她未出嫁的姑母一起生活，她们就居住在米德尔塞克斯的平纳尔。这里我还要说一点，她的丈夫给她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遗产，大约有4500英镑。她丈夫活着的时候用这笔资产投资，现在平均年利7厘。我遇见她时，她在平纳尔才住了6个月，我们倾心相爱，认识几个星期就结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