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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萝说狼不冬眠。“我们在学校学过。”
妈妈想让尼尔弄一支枪。
“你想让我弄支枪,去杀死一只该死的可怜的母狼?也许灌木丛里还有它的一群小狼崽,它只是想要保护它们,就像你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他平静地说。
卡萝说:“只会有两只小狼。它们一次只生两只。”
“好吧,好吧。我在和你妈妈说话。”
“你又不知道,”妈妈说,“你不知道它是不是有饿着肚子的小狼崽或其他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她会那样和他说话。
他说:“别紧张。别紧张。我们想一想。枪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如果我去弄支枪,那我说什么?说越南还好吗?说我也该到越南去?”
“你又不是美国人。”
“你可激怒不了我。”
他们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结果是尼尔不必去弄支枪。我们再也没看见过那只狼,如果那是狼的话。我记得妈妈不再去取信了,但不管怎么说,也许只是因为她的肚子变得太大了,她去拿信已经不轻松了。
雪奇迹般地变小了。树仍然光秃秃的没有树叶,妈妈让卡萝早晨穿着大衣去上学,但放学后她是拖着大衣回家的。
妈妈说她怀的一定是双胞胎,但医生说不是。
“太好了。太好了,”尼尔说,他完全赞同是双胞胎的想法,“医生知道什么。”
沙砾坑里积满了融化的雪水和雨水,卡萝去乘校车时不得不绕着坑缘走。那成了一汪小湖,在晴朗的天空下,湖面平静,波光粼粼。卡萝不抱什么希望地问,我们能不能在里面玩耍。
妈妈说别发疯。“水一定有二十英尺深。”她说。
尼尔说:“也许十英尺。”
卡萝说:“边上不会有那么深。”
妈妈说就有那么深。“水会突然变深,”她说,“这和海滩不一样,妈的。离那个地方远点儿。”
她开始经常说“妈的”,也许比尼尔说得还多,语气更加恼怒。
“我们也该让狗远离那个地方吧?”她问尼尔。
尼尔说这不是个问题。“狗会游泳。”
一个星期六。卡萝和我一起看《友好的巨人》,边看边做出扫兴的评论。尼尔躺在沙发上,沙发展开就是他和妈妈的床。他在抽他那种烟,因为上班时不能抽,作为补偿,周末他要尽量多抽。卡萝有时候会去烦他,让他给她抽一根。有一次他给她抽了,但让她不要告诉妈妈。
不过,当时我也在,我告诉妈妈了。
妈妈非常惊恐,但并没有吵闹。
“你知道他会马上把孩子们从这儿带走的,”妈妈说,“下次别这样了。”
“下次不了,”尼尔顺从地说,“要是他给她们吃有毒的卜卜米垃圾食品呢?”
刚开始,我们根本见不到爸爸。后来,圣诞节后,我们被安排每个星期六去见他。妈妈每次都问我们过得好不好。我每次都说好,我说的是真话,因为我认为如果你去看电影或者去看休伦湖,或者在餐馆吃饭,那就说明你过得好。卡萝也说好,但她的语气表明那不关妈妈的事。后来爸爸冬天到古巴去度假(妈妈谈起这件事时带着些惊讶,也许还有赞许),回来后得了流感,久治不愈,见面中止了。本应在春天恢复见面,但一直没有。
关了电视之后,卡萝和我被打发去屋外,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四处跑跑,呼吸新鲜空气。我们带着狗一起。
到了外面,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开妈妈围在我们脖子上的围巾,拖在身后。(事实是,虽然也许我们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但随着她怀孕的时间变长,她的行为就不知不觉地渐渐回到以前普通妈妈的样子,至少会给我们围上不需要的围巾,或按时给我们做三顿饭。她不再像秋天时那么坚持疯狂的举动。)卡萝问我想做什么,我说不知道。她这么问只是形式,我说的却是实话。总之,我们让狗在前面带路,而布丽兹的想法是去看沙砾坑。风在水面吹起了细浪,很快我们就感到冷了,于是重新围上围巾。
我不清楚我们在水边溜达了多久,心里知道拖车房里的人看不见我们。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正在接受指令。
我得回到拖车房去告诉尼尔和妈妈什么事。
告诉他们狗掉进水里了。
狗掉进水里了,卡萝担心它会淹死。
布丽兹。淹死。
淹死。
但是布丽兹并不在水里。
它有可能会在水里。卡萝有可能会跳下去救她。
我相信我仍然在按照这样的思路进行争辩:可它没在水里,你也没跳下去,这可能发生但没有发生。我还记得尼尔说过狗淹不死。
卡萝指示我照她说的去做。
为什么?
也许我问了,也许我只是站在那里,不听她的话,试图想出另一个论据。
在我的意识里,我能看见她抱起布丽兹,把它扔进水里,尽管布丽兹拼命地紧紧抓住她的大衣。然后卡萝后退了几步,之后向水里跑去。奔跑,跳跃,猛地跳进水里。但我不记得她们接连落水时的扑通声。没有很轻的扑通声也没有很响的扑通声。也许那时我已经转身朝拖车房走去——我一定已经转身走去。
每当我梦到这个场景,我总是在奔跑。在梦里,我不是在朝拖车房跑,而是往反方向朝着沙砾坑跑。我能看见布丽兹在挣扎,卡萝在朝它游过去,动作有力地游过去,游过去救它。我看见她的浅棕色格子大衣和毛呢围巾,看见她带着骄傲和成功表情的脸和她的红色头发,鬈曲的发梢因为被水打湿而颜色变深了。我所需要做的就是看着她,并感到开心——毕竟,我不需要做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