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师的大拇指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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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与福尔摩斯交往密切的那几年里，在他接手的所有案子中，经我介绍的只有两件，其中一件是海瑟利先生的大拇指案，另外一件是沃伯顿上校发疯案。对于一个敏锐、见解独到的读者而言，或许后一桩案子更值得讨论。尽管第一个案子很少用到我朋友引以为傲的、帮他取得巨大成就的演绎法，但是，这桩案子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奇幻的色彩，而且整件案子的细节又富有很强的戏剧性，所以，第一桩案子似乎更值得叙述。当然，我知道这个案子当时已经在报纸上刊登过很多次了，不过，也如其他此类报道一样，都只是用半栏文字介绍了个大概内容，根本就没引起广泛的关注。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整件事情缓慢地展开在你面前，伴随着每一个新发现，一点一点地揭开谜底，从而让你了解全部真相，只有这样，才会让人着迷。这件事情真的让我印象深刻，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了，但是，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发生在1889年的夏天，也就是我刚结婚不久。那个时候，我已经重新当起了医生，而且把福尔摩斯一人弃在了贝克街的住处。不过，我经常去看望他，有时候甚至还劝他改改狂放不羁的生活习惯，多去我家做客。当时，我的医术也算小有名气，正好我就住在帕丁顿车站附近，所以，找我看病的好多都是铁路员工。他们当中有一个痼疾缠身好久的病人是被我治好的，所以，他们就满怀感激地四处宣传我的医术，只要是他们认识的病人，几乎都被劝说到我这里来了。
有一天早上，临近7点时，女佣的敲门声把我给吵醒了。她说诊疗室来了两个帕丁顿人，正等着呢。我赶紧穿好衣服，跑到楼下。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是从铁路上来的病人，情况一般都很严重。我刚到楼下，我的老朋友——被我治好的那个铁路职员，就走出诊疗室，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我把他带来了，”他小声说着，举起大拇指往肩后指了指，“他现在没什么事了。”
“他怎么了？”我问。他刚才的举动，总让我觉得他像是关了一只怪物在我的诊疗室里。
“一个新病人，”他说话的声音仍旧很小，“我总觉得应该亲自送他来，省得他自己跑错地方。我得赶紧走了，医生，跟你一样，我也上班去了。现在，我就把他交给你了。”那位真诚的老朋友说完就走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对他说一声“谢谢”。
我走进诊疗室，看见桌子旁边坐着一位先生。一身朴素的毛呢衣服，我那几本书上还放着一顶软帽。他的一只手用一块血迹斑斑的手帕包裹着。他看上去很年轻，顶多25岁，长得还算英俊，可是脸色很是苍白。我感觉，他正承受着剧烈而强大的疼痛，必须集中所有的意志力来对抗那种剧痛。
“医生，真的很抱歉，一大早就来吵醒您，”他说，“昨天夜里，我遭遇了一场很严重的事故。今天一大早，我就坐火车赶到帕丁顿车站，打听哪有医生，刚才那位热心人把我送到了这里。我把名片给女佣人了，我看她放到旁边桌子上了。”
我拿起名片，上面印着病人的姓名、身份和地址：维克多·海瑟利先生，水利工程师，维多利亚街16号A四楼。“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说着，就在我的靠椅上坐了下来，“能看出来，您整整坐了一宿的车，坐夜车原本就是很乏味的事情。”
“哎呀，我这一宿过得可一点都不乏味。”他说完，就开始大笑，而且那笑声愈发放肆起来，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笑得前仰后合。凭着医生的直觉，我知道那样的笑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不能再笑了！”我大声叫道，“镇静一点！”我拿起玻璃水瓶，给他倒了杯水。
可是没有任何作用，他那是歇斯底里地狂笑。那些性格坚强的人，经历一场巨大的灾难之后，就是他那种反应。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恢复了正常，脸色苍白，疲惫不堪。
“我刚才失态，让您见笑了。”他喘着粗气说道。
“哪里的话，把这个喝了。”我往杯子里加了些白兰地。他那没有一点血色的脸颊慢慢红润起来了。
“这会儿好多了！”他说，“医生，现在，请您看看我这大拇指吧，准确地说，应该是看大拇指生长的部位。”
他把手帕解开，那只手露了出来。心肠再硬的人看见那场面都会不忍心再看的，只剩下四根手指了，长大拇指的地方血肉模糊一片，拇指已经不见了，只留一个海绵状的断面。
“上帝啊！”我惊叫道，“伤得这么严重，肯定流了很多血。”
“是啊，确实没少流血。拇指断了以后，我晕过去了，我感觉自己昏迷了好长时间。我醒过来的时候，血还在流着，我只好用手帕紧紧地绑住手腕，然后用一根小树枝撑紧。”
“你包扎得很好，简直可以当一名外科医生了！”
“您知道，这也算是一个水力学的问题，还在我的专业范围之内。”
“你这是，”我一边查看伤口，一边说，“被锋利的重器所伤的。”
“像屠夫的砍肉刀一样的东西。”他说。
“我看，这应该是场意外吧？”
“绝对不是。”
“什么？是蓄意伤害吗？”
“是的，极其凶狠。”
“太吓人了。”
我用药棉把伤口清洗、擦拭干净，然后敷上药、裹好，最后，拿棉纱和绷带把伤口包扎了起来。他一直静静地躺在那里，使劲咬紧牙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包扎完以后，我问他。
“好多了，您的白兰地振奋了我的精神，包扎减轻了我的疼痛，我感觉自己跟脱胎换骨了一样。虽然我现在还很虚弱，可是，我还得去办很多事情。”
“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先别想那件事。很显然，那让你的精神很紧张。”
“哦，不会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得先去趟警局，可说实话，要不是有我这个伤口的话，警察绝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因为这件事真的是太奇怪了，而且，我也没有证据来证明我说的事实。就算他们相信我说的话，我所能提供的线索也不一定有用，我真的很怀疑，他们最终能不能为我主持公道。”
“哦，”我大声说道，“你要真想解决问题的话，我强烈建议你去找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在你去警局之前，最好先去他那里一趟。”
“哦，这个人，我听说过，”我的病人说，“他要是愿意接手这个案子的话，我当然不胜感激。不过，还是报告警方为好。您能帮我引见一下吗？”
“不只是引见，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那真是太谢谢了！”
“我们雇辆马车一起去，应该能赶上跟他一起吃早饭。你的身体，可以吗？”
“不碍事。事情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福尔摩斯让我们的新朋友躺在沙发上，往他脑后垫了个枕头，还倒了一杯兑水的白兰地，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那行，我让佣人去雇马车。我去去就来。”我跑到楼上，跟妻子简单交代了几句。5分钟以后，我和我的新病人已经坐在双轮小马车上，往贝克街驶去。
果然不出我的预料，在起居室里还穿着一身睡袍的福尔摩斯，一边来回踱着步子，一边读着《泰晤士报》的启事专栏。他的嘴里叼着烟斗，这是他早饭前必抽的。烟斗里装的烟丝和烟草块都是前一天剩下的，他把那些东西堆放到壁炉架上，小心地烘干以后再用。他随和而友善地接待了我们，还叫了咸肉片和煎蛋，我们一起吃了起来。吃完早饭，福尔摩斯让我们的新朋友躺在沙发上，往他脑后垫了个枕头，还倒了一杯兑水的白兰地，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很显然，你有一段不寻常的经历，海瑟利先生。”他说，“你在那里躺着就行，不用拘束，把你想说的告诉我们，要是累了就喝口酒，歇会儿再说。”
“谢谢你，”我那位病人说，“医生帮我包扎完以后，我就已经好多了，再加上您这顿丰盛的早餐，我现在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我还是尽量少占用您宝贵的时间，现在就开始讲述我昨夜离奇的遭遇吧！”
坐在大扶手椅里的福尔摩斯看上去一脸的倦容，这正好掩饰了他那敏感而迫切的心情。我在他对面坐着。我俩安静地听着来客的讲述。
“你们要知道，”他开始说了起来，“我是个单身汉，现在无亲无故，孤身一人住在伦敦。我是个水利工程师，在这一行有相当丰富的实践经验，因为我在格林尼治一家有名的文纳和马西森公司当了7年的学徒。两年前，我结束了学徒生涯。我那可怜的父亲去世以后，我继承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遗产。我决定自己创业，还在维多利亚街租了几间办公室。
“我相信，任何第一次独立创业的人，都尝过刚起步时那艰辛的滋味，这在我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开业两年来，我只办理过三次咨询和一次很小的业务，这就是我所受理的全部业务。所有的收入加起来才27英镑10先令。每天从上午9点开始，我就坐在办公室里，一直盼到下午4点，直至最后绝望。我不得不承认，根本就不可能有顾客。
